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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秀平:春风吹过上堡

来源:绥宁作家   时间 : 2025-04-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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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把上堡比作风筝,从这里开始汩汩流淌的涓涓溪流及沿着溪岸弯弯绕绕、曲曲折折的公路即是上堡这个风筝与外界连接的长长的线。这条线缠绕在谷底,在两边那绝壁千仞、高耸入云的群山以及表面覆盖着莽莽苍苍、爬满牵牵绊绊枯藤老枝的原始次森林的庇护下若隐若现。即使中午艳阳高照,也难以完全窥见这条线的整个面目。只有当炽热的阳光在中午时分透过密密麻麻的枝叶照射到水面而反射出的点点银光,你才知道那里有条小溪。即使如此,你也只有很短的时间才能看到。因为山太高,林太密,两边的山靠得太紧,一天的光阴,太阳照到谷底的时间很短很短,大概只有个把小时吧。溪水很清,能清晰地看到水中游走的小鱼和水底躺着的石头。水也不是很深,偶尔因地势形成一个深潭,黑黝黝的,倒有点令人发怵。因山太陡,公路只能沿着溪涧在怪石嶙峋的山壁上用机械化开凿。这样,公路与溪流就好像两条游龙,一公一母,一上一下,从黄桑小镇一直游到了上堡,大约四十华里。

从黄桑小镇逆流而上,尽头处就是上堡。一到这里,山势突变。群峰如得旨令,突地向四周退开,让出一大片宽敞的土地来。犹如从阴暗的地底里走出地面,天地之间一下子变得豁然开朗起来。这里也是莳竹水的源头,是巫水流向沅江路途中的重要支流。上堡地处雪峰山南麓与城步八十里大南山北麓的交汇地带。犹如天神施展了魔法,群山在这里让出了一大片平缓的土地。坡不大,很平缓,田园一层一层一直伸展至村庄后的山脚,形成了一片错落有致、梯形式的良田。这种地势,在稻谷的金黄季节里尤为壮观,每当微风吹过,千顷良田,稻浪滚滚,一浪接一浪,一直叠涌至村庄后面的山脚。

上堡坐北朝南,左边是与城步交界的牛坡头,右边山峰的背面是以铁杉林著称的铁杉林村。背倚高山,那山岭高耸、植被繁茂形如一把撑开的巨伞,也像一个人字。上堡古村就坐落在这把大伞之下。村庄不算大,只有六十来户人家。人口也不多,只有数百人。村庄全是木质结构的楼房,不见砖混结构的建筑。三条从后山流下的溪水把村庄划成了三纵九横。沿三条溪涧,房屋依势排列。共有九横,每一横上房屋多少不一,但非常整齐。纵与纵之间,有石桥或木桥相连。纵横交错,鸡犬相闻。三纵九横的躯干,串联起古宅大院,把整个村庄连在一起。住宅依山而建,梯次而上。庭院以石垒墙,引水绕墙而过。小桥流水,韵味依依。林立的古树,枝展而叶茂,整个村庄掩映其中。漫步于上堡的幽幽深巷,踏着温润的青石小径,循着那斑驳的旧时遗迹行走,你会发现,那断壁、残坦、小桥、流水人家,无不昭示着一种冥冥古意,传递出历史纷繁复杂的密码……

据《绥宁县志》记载,上堡“重岗复岭,鸟道羊肠”,外人难寻其径,而内部却有平畴沃土,溪流灌溉,足以支撑一个小型王国的生存。据史载,明朝正统年间,岷王朱梗的第四子朱徽炸因权力之争,诱使苗民攻打武冈。其家童蒙能在主人获罪后举旗反叛,战死后,其部将李天保接过帅旗,于天顺四年(1460年)在上堡建立了苗族历史上第一个政权——“武烈王国”,自封武烈王,年号“建元武烈”。

李天保的政权虽偏居一隅,却仿照明朝体制构建了完整的统治体制:设立“省、府、州、县”四级行政单位,以“界溪省、巴流府、雪林州、赤板县”划分辖地。在上堡修建金銮殿作为议政中心。还设有点将台、演兵驯马场、烽火台等军事设施。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种政权架构,不仅是苗族先民政治智慧的体现,更标志着苗族从部落联盟向国家形态的首次尝式。天顺五年(1461年),明军调集五万大军进剿,金銮殿付之一炬,数千苗民血染青山,李天保被俘牺牲。

时光荏苒,五百年的风雨并未完全抹去上堡古国的印记。漫步村中,随处可见历史的碎片:金銮殿遗址地基与柱础尚存,点将台、旗杆石、拴马树等仍依稀可见,“界溪省”等地名仍沿用至今……虽然遗址己残破,却像一部立体的史书,让后人得以触摸那个远处的王国。

如今的上堡,游人纷至沓来。谁能想到,这鸟语花香的世外桃源,曾几何时却是充满刀光剑影的地方!据上堡村民介绍,上堡村在改革开放前还是一派破败景象,村里的两条主干道边上都是牛棚,路边牛粪也不少见。村中溪涧垃圾堆积无人清理,根本不具备接待游客的条件。直至部队转业的舒振胤回村任村主任后,村里面目才得以改观。他力排众议,大刀阔斧大力改造村里的基础设施,又因地制宜发展经济,带领全村走上了文旅兴村之路。

初见舒振胤,我眼前一亮:只见其人五十来岁,中等身材,相貌威严。国字脸、剑字眉、圆眼睛、大光头,活脱脱一幅想象中武烈王李天保的模样。头上因患脑溢血而开颅留下的长长刀疤不仅没有使其破相,反而增添了他的威严,也看不出因病带来之后遗症。他精明能干,头脑清醒,对村里历史了若指掌、张口就来。他带领我们走遍了村里的每个角落,详细介绍了发生在这片土地上的故事。最后,他对我们说:没有改革开放,没有国家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的浩荡春风,上堡能走到今天,能发生如此巨大的变化是不可想象的。说着又拿出了一份规划书告诉我们,他准备向政府申请成立一个苗侗文化纪念馆,要让后人及山外的人们了解苗侗文化并代代流传下去。他又向我们介绍了家乡一些有趣的民俗,比如:逢年过节黑米饭,贵客进寨先敬酒,中午喝茶不吃饭,新娘出门要人背,女子边哭边出嫁等等。舒振胤娓娓道来,我们听得兴致盎然。正说着,听得那边鼓楼的钟声响了。舒振胤告诉我们,是广场上的合拢宴要开始了。

我们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往前赶,只见鼓楼下的广场上人山人海,当地村民穿着各式的民族盛装与远道而来的游客们开始联欢。无数张小桌拼成的长龙在广场上错综来回,人们在一起吃着、唱着、跳着、笑着…….

望着欢乐的人群,我想:这大山深处的上堡古国就如深深巷子里的美酒一样,开始时无人知晓,也无人问津,但当春风吹来的时候,把酒打开,浓浓的香味就会随风飘摇,飘向山外,飘向远方。上堡,这个冬无严寒、夏无酷暑、鸟语花香的世外桃源一定会让越来越多的人们来观赏它。

我坚信,上堡的明天会更加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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